热带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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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还有人这么玩花鸟鱼虫,那他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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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我还是一个成天让大人操心的淘气小子。在我的记忆里,那个年代夏天的午后很安静。大人们,尤其是老人,都会利用午饭后的时间小寐养神。当时十来岁的我,经常趁大人睡着了,自己偷溜出去玩儿。

上世纪80年代,北京胡同里的住户在白天几乎是不关门的——那一扇扇斑驳的木门就那么大咧咧地“四敞窑开”着。人们午休很放心踏实,因为大家都明白,“搬大闸”的(北京方言,意思是偷盗手段大胆而原始,多指具有经验而又有胆量的职业惯偷)也是有规矩的,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

再有,那个年代老百姓家家都不富裕,家里和院子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偷的东西。就算有,也顶多就是一缸金鱼、几盆花草、几只笼中鸟这些在贼眼里不值一文的东西。但是,这些玩意儿对于主人家而言,却是无上的至宝。

老北京人养金鱼,清一色用的是缸,不像今天的“水族箱”那么追求所谓的档次。鱼缸或泥或瓦,缸体甚大,装进一个成年人绝对不在话下。

金鱼缸一般埋在院子中的地里或是直接摆放在墙角旮旯不碍事儿的地方。老北京养金鱼和现如今在玻璃缸里养热带鱼,是有着本质区别的。金鱼缸边缘大多有厚厚的青苔,经过岁月的沉淀,更显古朴。缸中常配上绿色的浮萍或是小片的荷叶,一尾尾或红或黄或黑的绣球肿眼泡游弋其间,那种静谧中的极致安详,正是观者鼎力追求的氛围。因为看惯了老人在大缸养的金鱼,导致我对现在被炒得“一鱼千金”的热带鱼怎么也爱不起来。当年物质条件不富裕,鱼食儿也不像现在这么讲究。一般人家都是拿着自制的网子到护城河、公园的湖里自己捞鱼虫。当年家住南城,姥爷经常带着我上陶然亭公园去捞鱼虫,随便一捞就够家里的鱼吃一阵子的了。

那个年代,老爷子大都爱养鸟。所有养鸟的老人,都可以给你讲出如何让笼中鸟儿叫声更脆、毛发更油亮的许多门道。

老北京养的鸟儿,多为百灵、画眉、红子、黄雀。胡同里每家屋檐下最少也会挂上两三个鸟笼子,老人们每天精心打理——喂食喂水、打扫卫生、给鸟儿放洗澡水、定期喂面包虫。在我看来,主人家每天在这几只鸟儿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够开买卖赚钱的了。但北京人似乎就是这种脾气秉性,对于钱的重视程度比较淡薄,对于生活品位的追求甚高。

当年姥爷养的黄雀,打开笼门鸟也不飞走,而是会落到人的身上或是手上,然后撒着娇找你要吃的。我最愿意做的就是在小肉手里攥上一把苏子,然后等着胖鸟过来啄食,手心里痒痒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姥爷说鸟儿容易受惊吓,特意让姥姥为它们缝制藏蓝色的、遮罩鸟笼子的布套子。每天清早出门遛鸟是一项“大工程”--姥爷会先在院儿里把布套套在笼子上,然后把笼子挂在一根光溜的圆木棍——也叫“杠”上,最后把“抓”(鸟笼子顶端的提手)往“杆”上一挂,哼着京戏一摇三晃地出门会见一众鸟友。我放假的时候会跟在姥爷屁股后面一起去公园或是小树林遛鸟。鸟友们互相吹捧一番之后各自回家,就得开始着手伺候家里的花草了。

儿时虽然住在大杂院,但算上我们家一共就只有两家人,和其他大杂院相比来说要清静一些。我们两家各自的空地都不小,姥爷充分利用了闲置的空地,养了大概二十多盆花花草草。

当时我年纪还小,姥爷给我讲的那些养花的复杂的名词儿我一个也记不住——也没心思去记它。我自己做主,按着特征给这些植物起了好多千奇百怪的名字,像“老玉米”“地雷”和“喇叭”等等。我还记得姥爷跟我说,花花草草都有喜阴、喜阳的区别。为了让花草长得更茂盛,让看花的人看得更舒坦,姥爷每天不厌其烦地把花卉从东墙根倒腾到西墙根,风雨无阻。据我观察,当年家家户户养花的,都是这么来回折腾着,每天精心地伺候这些也许在外人看来十分“廉价”的花草。

当年胡同里,家家户户的墙根下面,几乎都可以发现几个蛐蛐罐。从品相好一些的澄泥罐、陶瓷罐,到用玻璃罐头自制的罐子都有。普通老百姓玩虫儿,不太计较蛐蛐罐的档次与品质。因为无论如何,它代表的都是北京人爱玩儿、会玩儿的一种姿态。

新华社发资料图

当年的北京孩子、北京爷们儿,大部分的蛐蛐都是自己逮来玩儿的。夏末秋初,蛐蛐正多,每逢黑夜,房檐屋角,总能见到手电的光束晃来晃去。不用多担心什么,那一定是有人在逮蛐蛐。逮蛐蛐时,大部分人是直接用手去捂,也有手笨点儿的,用蛐蛐罩子把蛐蛐罩住了再取出来。我从小就胖,手自然过于“肥沃”,历经多次把蛐蛐直接捂死的惨痛经历之后,就只能无奈地加入用蛐蛐罩子的队伍了。

逮蛐蛐的罩子也是自己做的——先用粗铁丝窝出轮廓,然后用细铁丝把裁剪好的纱窗与窝好的框架绑在一起。虽然简易,但确实是逮蛐蛐时候很具备杀伤性的利器。蛐蛐喜欢待在犄角旮旯、阴暗的地方,所以越黑的地方越容易捕获。小时候胆儿小,逮蛐蛐不敢走太远,尤其是晚上更害怕,最多就是家附近的草丛里、墙角边找一找。长大点了就不一样了,为了抓到好的蛐蛐,为了能在小伙伴们斗蛐蛐的时候取得胜利,远一点的地方也是敢壮着胆子去的。三十多年前,在铁道边和三环外的庄稼地里,你经常能看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胖子——那就是我。当年有个说法,坟地里的蛐蛐最厉害,斗起来最狠,可是我这人天生胆小,从来也没敢去那种地方逮一只蛐蛐回来验证一下这个说法。

蛐蛐抓回來之后,讲究点儿的人会放在澄泥罐或是精美瓷罐里边养。我们家蛐蛐,清一色全被养在玻璃罐头瓶里——砸好土,放进蛐蛐,放进几颗生毛豆,开始“憋”着它。养得时间长了,就可以拿出去掐架了。当然,这只是当年小孩子的玩耍,和专业“玩虫”的人根本没法比。

野地里不仅能逮到蛐蛐,还能遇到另一种夏天人们最爱豢养的宠物——蝈蝈。和蛐蛐不同,蝈蝈是咬人的,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就被咬破手指头。所以,逮蝈蝈的时候,人们也会格外小心。另外还有一种和蝈蝈十分相似的东西,虽然长相差不多,但是不会“唱歌”,完全属于“骗饭吃”的那类,很多北京人管那个东西叫“山驹子”,由于不容易分辨,遇见这玩意儿,自认倒霉吧。当时养蝈蝈用的都是秫秸杆编造的圆形蝈蝈笼子,不像现在又编屋子又弄别墅的。现在的蝈蝈笼子虽然看起来高档,但完全丧失了养蝈蝈的意义。试问,在一个塑料空间里,蝈蝈的叫声传出来,会不会打折扣?毕竟养的不是冬虫儿,没必要把过程弄得那么繁琐。把蝈蝈放进笼子里,需要不时喂它点生葱,越辣越好,它才更容易鸣叫。当然,如果逮不到也没关系,当年满大街都是推着自行车卖蝈蝈的,精心挑选几只拿回来养也是一样的。

很多小时候就知道的小胡同,如今已不复存在——米市胡同没了,贾家胡同没了,菜市口胡同没了,潘家河沿没了,粉琉街也快要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地图上了。保留下来的胡同里,也很难再发现那些夏日里安详的场景,鸟儿飞了,金鱼没了,花草难得一见。

路变宽了,车变多了,交通变拥堵了,北京的风情意境在慢慢消失。斑驳开裂的墙皮下,红青方砖在向人们诉说着这个城市的沧桑历史;朱漆大门的门环铺首,看惯了人情冷暖与历史更迭。而倔强屹立的木门告诉我们,北京,其实还有着很多的故事,等待我们去探寻。

文据:北京纪事

转载:北京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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